从吴宅吃完饭出来,范铁戈有点心事重重,虽然老吴最终答应买他的货物,但临走时又丢出一句‘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便给这次买卖蒙上了一层阴影。 范铁戈尽管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了解老吴这个人,是那种一文钱也要分两半用的人,就算生意做成,自己也赚不了什么钱,十有八九也是白忙一通。 今天这次相亲,范铁戈也感觉心里不舒服,老吴在饭桌上很明显对自己侄子比较冷落。 按理他应该关心范宁的比赛,但他在饭桌上却一个劲抱怨长桥镇官办学堂今年涨学费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儿子明年也将在那里读书的缘故。 范铁戈望着前面的范宁,他心中充满了歉疚,过两天他真要去趟木堵镇,向大哥大嫂道歉。 毕竟相亲这种事情,没有得到孩儿父母同意,自己不该随便做主。 范家两兄弟搂着范宁的脖子,伸手笑眯眯道:白铜拿出来我们看看! 范宁笑着摇摇头,那块白铜我没要,随手扔了。 你这个傻小子,前面八个人都是揣进兜里了,你居然不要,难道你真想当这个吝啬鬼的女婿 说起吝啬鬼,范宁真的体会到了,请客时菜肴虽多,却素多荤少,而且都是用小碟子盛,两筷子就夹没了,自己吃完一碗饭,主人居然不主动添饭。 哪个客人会好意思自己去添饭 导致自己回客栈还得再吃一顿。 范宁笑了笑道:那倒不是,我知道他看不上我。 那有没有把家里说得惨一点明仁连忙问道。 范宁点点头,我是实话实说。 吴小娘那一关呢明礼又关切问道。 那一关我是遵从你们的吩咐,把丫鬟当作主人。 那就对了,那个吴小娘自负美貌,她绝不会容忍别人把丑丫头当作她。 两兄弟一颗心放下了,前面八个相亲者别的两关都顺利通过,结果全部栽在白铜上。 ........ 吴宅后宅,吴员外一家三口正在评论今天的相亲。 吴员外的女儿吴柳儿今年十二岁,长得人若其名,又细又高,杏眼高鼻,樱桃小嘴,细细尖尖的下颌,皮肤十分白皙。 吴员外还有个儿子,目前只有八岁,性格顽劣,学业糟糕,明年就要升学堂了,估计考不上长桥镇的名校长青学堂,只能读官办学堂了。 所以吴员外很看重自己未来的女婿,他给自己女婿定的标准至少要是举人。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家产在平江府只能算中上,估计年轻有为的举人轮不到他家。 所以吴员外瞄准了县士选拔大赛。 年纪倒没有关系,反正成了也只是定亲,成婚以后再说,再说柳儿虽大他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关键还是看人品。 坦率的说,范宁并没有通过他的人品考验,虽然前面八个相亲者都把白铜当做银子带走,范宁却没有带走,而是把它放下了。 这并不能证明范宁不贪财,恰恰相反,吴员外认为范宁发现了那快白铜不是真银,所以才气恼地将它扔掉,这更说明范宁贪财如命。 这种贪财的女婿吴员外绝对不会要,他一定会谋算自己的产业,吴家的产业可是留给自己儿子的。 况且他明天还有机会相亲另一名家境极好的神童,也进了四强赛,所以他对范宁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坚定了。 娘子觉得呢吴员外又问道妻子。 吴员外的妻子姓王,娘家也是开酒楼的,和吴员外算是门当户对,她嘴唇极薄,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十分犀利,能一眼看透别人的底细。 王氏当时就躲在门后偷听,范宁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她眉头一皱道:他家的条件实在太糟糕了,一个渔夫的儿子,乡下只有三间破屋,我无法想象,柳儿跟了他会过什么生活 我倒不是一定要求门当户对,但至少他家里应该有几百亩地,地位起码也应该是个乡绅吧! 而且我更担心,万一他考不上举人怎么办难道他家就真的指望柳儿的一点嫁妆过日子 吴员外也觉得妻子说得对,万一范宁考不上解试,他们家真的是折了女儿又赔财,成为全县人的笑柄。 柳儿的意见呢吴员外最后还是要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 吴柳儿绝对无法容忍范宁居然把那么丑的丫鬟当作是自己,这对她的容貌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她冷冷哼了一声,美艳的俏脸上凝上了一层寒霜,这种人就是冲着咱们吴家的财产而来! 吴柳儿一锤定音,范宁同学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结束了。 ....... 转眼到了第四天,朱佩陪同范宁去虎丘游玩了一圈。 朱佩这几天倒是回了一趟家,第四天一早她便跑回来,他们家在准备老爷子六十岁寿辰,实在顾不上她。 下午,范宁乘坐着朱佩的华丽大马车从虎丘返回客栈。 这辆马车是迎送贵宾专用,一般分为前后两排,前后坐男宾,女客则坐在后排。 范宁自然是坐在前排,朱佩则坐在后排苦读唐诗。 这几天她一直在用功,范宁在比赛中的卓越表现令她有点自惭形愧,但她性格却不服输,既然是个团队,她也希望自己能有所建树。 这几天范宁游山玩水,而她却在苦背唐诗。 马车驶得很稳,速度又快,十分舒适,范宁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土景物。 片刻,他的兴趣又转到了坐在他对面剑梅子身上,剑梅子超人的身高本身就是一道风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瞻仰。 剑姐,你怎么会想到出家范宁好奇地问道。 剑梅子对范宁已经比较熟悉,对他也很客气,在她记忆中,好像还没有谁被小主人邀请同坐马车,由此可见范宁在小主人心中的份量。 剑梅子看了范宁一眼,板着脸道:家里兄弟姐妹多,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我送去出家。 那怎么又想到跟随朱佩范宁继续好奇地问道。 剑梅子冷冷道:道观师姐师妹多,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我送来朱家。 范宁着实有点尴尬,半晌挠挠头道:其实我是想问,剑姐最高明的武艺是什么是剑法吗 阿呆,你怎么象小老头一样,啰嗦个没完 隔壁朱佩不满地喊道:你说话影响我背书! 哦!范宁不说话了,但他还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剑梅子,她剑法肯定高明,背一支至少二十斤重的宝剑,臂力了得。 轻功也应该不错,否则那天自己去书店就应该发现她在跟踪自己。 不知道她还有哪方面的武艺 这时,剑梅子手腕一旋,就像变魔术一样,手上忽然出现了两只短镖,她对范宁展颜一笑,露出一排雪白好看的牙齿。 还不等范宁反应过来,只见寒光一闪,两支短镖便擦着他左右耳廓飞过,钉在车厢背板上,将范宁惊出一身冷汗。 这要是自己反应快一点,略一闪身,不就送了小命吗 范宁忽然从对面这位高个子女人身上闻到一种危险的气味,自己得离她远一点。 ...... 马车在县学大门前缓缓停下,范宁打算绕道后门进客栈。 这时,他忽然发现在县学操场上,一群官员正向县学大门走来,中间是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头戴双翅乌纱帽,穿一件深绿色官服,身材微胖。 范宁顿时愣住了,这不是包拯吗 他怎么会在吴县,难道他不是在陕西当转运使难道他又调来平江府了 范宁想了无数个可能,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这时,朱佩拉长了声音喊道:呆子,还下不下车 范宁这才惊觉,连忙下了马车,又探头向县学内望去,只见一群官员上了几辆牛车。 范宁心念一转,包拯视察县学,这是不是要参加明天的四强赛,有意思,不知这个老包还记不记得自己 包拯是三天前抵达平江府,他以雷厉风行的铁腕处理了昆山腐粮案,县令和槽幕都被免职问罪,移交给了提刑司官员审问。 他昨天去吴江县巡视粮库和民情,今天又转到吴县巡视。 包拯的官阶不高,只是六品官员,但权力很大,这也是宋朝的特点,高品官大多是闲职,由低品官掌握重权。 他不仅掌握两浙路财权,同时还有监察御史头衔,各地方官对他既畏惧,同时又十分巴结。 此时,包拯也从牛车窗看见县学大门处的华丽马车,他也有点被震住了,居然是三匹马,就算是京城也很少见啊! 那是谁家的马车此时范宁已经进客栈了,包拯没有看见他。 坐在他对面的县令李云笑道:朱家的马车! 包拯心念一转,脱口问道:难道是朱贵妃 李云点点头,包拯便不再多问了。 原来是朱贵妃的家人,难怪...... 包拯又沉吟一下问道:范公有个孙子,也是一个了不得的神童,他现在就在吴县,不知..... 李云笑了起来,包公问是范宁吧! 正是他! 包拯也笑了起来,看来这位范小官人很有名气,连县令都知道他。 李云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岳父那里得到消息。 他捋须笑道:这次县士选拔赛,范宁大放异彩,明天包大官人就能亲眼目睹他的风采。 包拯笑着点点头,一别数月,他还真有点想念这个小家伙。 李云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无论如何,他必须用县士选拔赛把包拯拖住,不让他去调查民情,在自己仕途转折之际,不能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报告出现。 包拯认识范宁,那是再好不过。